鸡零狗碎鸭脖子,也能做出大生意。 (CFP/图)
又一家“边摊”想要飞了——连卖鸭脖子的都能拿到6000万风投。
2010年12月15日,在深圳市中心的马哥孛罗酒店,小学毕业生周富裕嚼着自己制作的鸭脖子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。
会上,深圳本土创投——天图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宣布给这家名为“周黑鸭”的卤制鸭子连锁公司注资6000万元,双方计划,2015年前,到A股上市。
与精武鸭脖、煌上煌、廖记棒棒鸡、久久丫等卤味小吃一样,周黑鸭也是一个地道的“边摊品牌”。最近几年,得力于国内消费市场的火爆,他们相继崛起于闾巷。
这种崛起的标志是门店数量的飙升。周黑鸭用三年开出了200多家店;而久久丫的店连续7年每年都以100%的规模增长,到现在其自营连锁店已达到1000余家。而在2005年还只有61店的绝味鸭脖,到今年全国门店已突破3000家,4年间膨胀了36倍。
接下来则是资本的青睐。2006年,“小肥羊”引进了境外投资者,在业内展开了一系列收购兼并活动,并于两年后上市。最近的一起,则是起家于重庆小餐馆的“乡村基”,在引进红杉资本、海纳亚洲两家风投后,在今年9月成为第一家在纽交所上市的中国餐饮公司。
“边摊”的现代化
很小很小,小到可以忽略的小作坊,几乎是这些“边摊”们共同的原点。
1994年春天,22岁的东莞青年蔡达标和比自己小两岁的潘宇海结成拍档,在东莞长安镇霄边村107国道旁,开了一家蒸品快餐店,取名“168”——这是“真功夫”的前身。同一年,19岁的周富裕也从老家重庆来到武汉,帮大姐在一个菜市场里做卤菜生意。
但这些边摊要想成长,很快都会遇到一个同样的困难:标准化。
成立三年后,“168”更名“双种子”,蔡达标开始了标准化中式快餐的尝试。他将电脑程控蒸汽柜运用于快餐,而不再需要专门的厨师来烹饪,员工只需培训45分钟就可操作。通过“蒸”的方式,蔡达标找到了中式快餐标准化的突破口,并将“双种子”更名为更易于的“真功夫”。
而周黑鸭,也在数年后,走到了同样的关口。
原本凭感觉做的鸭子,被细分成了36道工序,并在每道工序上设置了质量控制点。在所有环节中,能够用机器的,全部用机器。一只鸭子,从半成品到最后的成品,精确控制到8个小时。
去年9月,周黑鸭引进了ERP系统,通过这些信息技术手段对旗下门店进行统一管理。因为终端店的销售情况在生产中心就能一目了然,让周黑鸭能准确地根据销量来进行生产。加上每天进行2-3次的配送,每个店面食物能做到“零库存”管理。
牵头投资周黑鸭的天图创投合伙人王岑对记者表示,这也正是天图创投看中周黑鸭的原因之一。在他看来,周黑鸭采取的“中央厨房+直营店”模式“稳定,具有可复制性”,因而可以不断做大。
经过标准化的“周黑鸭”一改之前的缓慢步伐,开始快速扩张。引进专业团队后的三年间,店面从8家一下子增加到200多家,员工从60多人增加到1000多人,还建立了网上商城。今年周黑鸭的销售额超过了4亿元,同时在武汉、江西、深圳建立了三个生产中心。
能不能走过这道坎,成为草根品牌们能否真正成长的分水岭。
这些草根品牌,有的是凭借祖传秘方,如“王守义十三香”、“黄正龙凉茶”等;有的是凭借自己独索出的味道,如“老干妈”、“大娘水饺”等。由于创业者同样出身草根,所以凭借“一招鲜”出名之后,能否实现标准化的流程,成为企业能否壮大的第一个门槛。
打破家族化
当连锁店越开越多,这些品牌的创始人便越来越吃力了——他们全都来自草根,全都没多少文化。
今年45岁的周黑鸭董事长周富裕,出生于重庆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,打小对读书就不感冒,小学六年,他读了八年。他告诉记者,为了应对企业长大之后的难题,他曾去报了个MBA,但苦于文化水平所限,连笔记都没办法记。
三年前,在培训机构的介绍下,他前往蒙牛参观,这给他带来强烈震撼,他下决心,也要改变周黑鸭的小作坊模样。
对他来说,办法只有一个,那就是引进比他更“高”的人。
一开始,他招了一位工商管理专业的大学毕业生,但对方“只有理论,没有实践”,并没有为周黑鸭带来质的改变。
2006年,在朋友的引荐下,他找到了比自己大五岁的朱於龙。后者曾在百汇、华联、武商量贩等几家大型超市担任过经理,有着丰富的管理经验。
周富裕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说,那时他倒像个应聘的,而朱则像个考官,谈了三次,直到他给予绝对的用和决策权后,朱才决定加入。
彼时的周黑鸭已经有近60名员工,但90%都是周富裕的亲戚和老乡,文化水平也与周差不多。公司内只有简单分工,没有组织架构,也没有正规的章程制度。
引进职业经理人时,他的家人一片反对,岳父当着他的面说,“找个外人来管自己人,是脑子烧坏了。”一些不服管的亲戚,甚至冲进总经理的办公室,。
无奈的周富裕将所有亲戚召集到一起,放《孙武练兵》给他们看,“不听话的妃子,照样杀头,如果你们想我的企业做大,就不要拆台。”
朱出任总经理的第一件事,就是理清各岗位职责,制定了一套严格的惩制度。第二年,周富裕又引进了三位有着超市运作经验的高层。
一些大企业所面临的家族化与现代化之间的冲突,在这些草根品牌上,似乎表现得更为激烈。因为视野所限,他们更难理清骨肉亲情与企业现代规则之间的关系。
“周黑鸭”卖出名之后,周富裕的哥哥、大姐、二姐也都跟随其一起奋斗。去年,他的哥哥自立门户,成立了另一个品牌,短时间内,曾挂过“周鸿鸭”的招牌,外人一看,以为是周黑鸭的另一个“山寨兄弟”。为了支持哥哥,周富裕不但默认了,甚至还让哥哥从他店里以八折拿货,以“周鸿鸭”的品牌出售。
这样的事情,在行业内并非孤例。现在已经做得很大的“廖记棒棒鸡”,市场上其实有两个:一是“成都廖记连锁“,其所有者是廖氏三兄弟;二是“四川廖氏餐饮”,其所有者是李良峰——廖氏三兄弟的舅舅,四川廖氏在口味和招牌上都紧跟着成都廖记。
而已经位居中式快餐连锁第一梯队的“真功夫”,也未能逃脱这个魔咒。去年8月份,蔡达标与他的创业伙伴、后来的妻弟潘宇海因争夺管理权而反目,企业一度陷入危机。
对于这些草根品牌来说,解决这个问题最常见的方式,就是引进“外资”——实际上,随着中国的消费市场让越来越多的人觊觎,草根品牌们正面临着很多的机会。
2002年之后,一些知名的国内品牌如太太乐鸡精、湾仔码头水饺等相继被雀巢、通用磨坊等国际巨头收购于麾下,而小肥羊、乡村基、周黑鸭等则开始引入风投或者上市。
外来资本给这些草根企业带来的不仅仅是钱,还有不同的企业经营。周黑鸭董事长周富裕告诉记者,引进风投之后,他做出改变。最近,哥哥已经改了招牌的名字,并且开始建立自己的生产中心。兄弟俩开始分开发展。
山寨危机
不过,对于所有的“草根品牌”来说,从小作坊走出来之后,几乎都面临着同样一个最大的危机:山寨。
这往往是他们能做起来的法宝之一。周富裕毫不讳言,他一开始,学的就是同行——“廖记棒棒鸡”。
2004年,这家诞生于上世纪90年代的四川卤食连锁进驻武汉市场,统一的装修,鲜明的风格,给周富裕带来强烈刺激。他意识到,原来卤菜也可以做这么大,也能走出菜市场。当时还不懂什么是VI、CI的周富裕,找朋友按照自己的形象设计了个LOGO,就直接把装修师傅带到“廖记”旁,指着人家的店面说,“就按这个来装修”。
门槛低是他们能做起来的原因,也成为他们做起来之后的痛处。以火锅连锁企业“小肥羊”为例,虽然身为行业“一哥”,另一家名为“小尾羊”的火锅企业如影随行,其营业额稳居行业第二。而与“老干妈”如影随形的“老干爹”等,也在重复着同样的故事(据不完全统计,仿冒“老干妈”的产品多达五六十种,造假地遍及湖南、四川、陕西、甘肃等省及贵州本省等传统食辣区)。
转型较慢的周黑鸭,更是山寨之苦。负责打假的副总经理郝立晓之前对商标法一窍不通,这几年为了,他几乎能闭着眼,背出其中的每一条每一款。据他统计,最近一两年,武汉及周边城市出现了近百家假冒店,数量甚至一度超过了正牌周黑鸭。最夸张时,在武昌一所大学的一条巷子里,50米内出现了4家山寨店。在江西甚至还出现了假冒周黑鸭的加盟者怒砸正周黑鸭门店的事情。
“精武鸭脖”、“廖记棒棒鸡”、“久久丫”们,无人能避免被山寨的命运。
这与中国脆弱的知识产权有关,也与创业者最初意识较弱有关。
因池莉的小说《生活秀》走红的“精武鸭脖”就是典型。出名之后,各地的学艺者均向武汉精武涌来。精武上卖鸭脖的商户们,也不设门槛,广招,每个人收费从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,而这些也在外广招。于是,“精武鸭脖”的徒子徒孙们便遍地开花,一个标有“精武鸭脖”的灯箱和一个摆满鸭脖的簸箕,都可以开张。
知识产权意识的淡漠,最终也给周富裕带来了烦。2005年,因为不懂商标注册专业知识,他请一家代理机构注册“周黑鸭”品牌时,按商标国际分类本应申请第29类(食品类),结果却申请了第35类(广告类),这造成了周黑鸭只能在广告宣传上拥有独享性和排他性,而在食品经营上却无法叫停同意竞争,从而也无法对群起的山寨店。
等周富裕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,“周黑鸭”第29类商标(食品类)已经被另一家并不从事卤制品生产经营,老板也不姓周的餐饮企业抢注。去年5月,周富裕不得不忍痛花费“重金”从该企业手里买下商标权。
不过,边摊们正在成长。吸取教训的周富裕,从去年开始,赴海外抢注周黑鸭商标,目前,已经拿到了美国、日本、欧盟等国家的商标(但在有些地方,比如已经被人抢注)。
去年拿到商标权之后,周黑鸭便开始了之旅,首次状告武汉一侵权企业,便获赔30万元。而屡屡被侵权的“老干妈”,也在不断举起法律武器,并且不断赢得商标战的胜利。